緒論
東漢張仲景撰述傷寒論之後,幸賴晉朝太醫王叔和蒐羅以脈經傳世,內容已有增刪,至唐朝孫思邈已有江南諸師秘仲景方不傳之嘆。宋朝於殘簡中重集為傷寒論及金匱要略傳世,後世醫家依仲景方辨證施治,屢獲奇效,惟傷寒論迄無完本。清末有號稱仲景四十六世孫張紹祖傳原書手稿於桂林左盛德,並公諸於世,一般稱為桂林古本傷寒雜病論(以下稱桂本)。桂本除了對宋朝傳刻的傷寒論中謬誤矛盾之處多所修正,並增補運氣、溫病、六淫等內容,構成一部結合溫病、傷寒、雜病、運氣、六淫等理法方藥完整的醫學全書,一時之間造成研究熱潮。惟桂本流傳經過太過離奇,對於傷寒論的爭議條文斧鑿痕跡太深,所增條文不似東漢行文風格,多處啟人疑竇,無法令人真正信服。經筆者比對內經後,發現桂本中六氣主客條文內容有誤,且多處引用宋朝林億校註之語,足見其為宋朝以後所增,絕非仲景原文,與其序言自相矛盾。
本文依宋朝林億重刻王冰注釋黃帝內經素問中有關運氣學?,研究桂林古本傷寒論第三卷六氣主客內容謬誤之處,以供醫學研究者參考。並希望臨床醫家能以更客觀的角度,審慎運用理桂林古本方藥,不致於誤認桂本為仲景原文,方不沒醫聖作傷寒論傳世苦心。
六氣客主第三內容駁誤
以下針對桂林古本傷寒雜病論六氣主客第三的條文逐一論說
第1條六氣主客的區分
原條文以「厥陰生少陰,少陰生少陽」,六氣相生,作為客氣主氣推移的論說依據。但依內經對六氣推移的論述,並未見六氣相生的論點。實際上六氣推移是依太陽在黃道面上的相對位置而定,將一年分為六氣,如農民曆中二十四節氣,也是相同情形,是以太陽公轉為準,所以五日為一候,三候為一氣(節氣),四氣為六氣之一步。實際如六微旨大論所言:「因天之序,盛衰之時,移光定位,正立而待之,此之謂也」。接著又言,「顯明之右,君火之位也,君火之右,退行一步,相火治之」。此時「顯明之右」的「之」字作「往、走到」解,君火是指太陽,顯明即日出日照則光明朗耀,古人面向南方看太陽在黃道面上向右移動,除了每日晨昏升落的現象外,太陽在黃道面上也有公轉的位移,此時內經皆以「步」字形容太陽公轉的移動,是非常貼切傳神。
六氣的左右移動,可由十二星座在黃道面上的移動理解,如巨蟹座在獅子座的右邊,處女座在獅子座的左邊,此相對位置是固定的,但因季節不同,星座便有升降移動的現象,六氣主氣亦如此,主氣依厥陰→少陰→少陽→太陰→陽明→太陽順序,但不可說厥陰生少陰,六氣相生,類比五行相生的謬論,如同我們說巨蟹座生獅子座,獅子座生處女座,一樣令人無法接受。
第2條言六氣的始終。
六氣與二十四節氣皆本於太陽在黃道面的位置,因此起終是固定的。主氣與客氣的起始點是一致,不會有三十度之差。內經講主氣是太陽在黃道面的位置,客氣是講實際天氣的變化情形,例如每年春分,太陽都運行至黃道面上的春分點,但每年春分時的天氣並不相同,有時冷有時熱,有時風有時雨,這些天氣的變化稱為客氣,所以內經說客氣是變動不居,主氣是年年不移,主運、客運也應如此理解。內經在至真要大論中有言:「差有數乎?岐伯曰:又凡三十度也。」此時三十度是說氣候的變化,最多有三十天的差,如春天當暖不暖,最晚三十天後一定變暖。此時的「度」當作「一週」、「一遍」解,古人以為太陽繞地球一圈為一度,我們說年度,便是指一年之後太陽回到黃道面上相同的位置,並非後世的角度,也非圓周角度360度,古人一年是365.25度。
第3條言司天在泉。
內經司天在泉是針對客氣而言,太陽運行到黃道面中天位置即頭頂位置的六氣,稱之司天之氣。子午線相對的另一氣就稱為在泉之氣。恰在足底地球的另一端,所以古人傳神的用「在泉」一語。例如現在獅子座正在頭頂,其相對水瓶座則在天球另一端的位置,此時水瓶座並未消失,只是深潛於地底之下。古人認為地氣為其所主,故稱為在泉。
第4條言其為病如何。
原文頗長,但全部抄自至真要大論客主勝復為病的內容。有趣的是,作者不僅原文照抄,甚至連宋朝林億校正時所加注的小字內容也都一併抄上,反而成為偽作最大的敗筆。如「金居少陽之位,客不勝主也」。「太陽在泉,以水居水位,無所勝也」。都是林億校注的按語。至此桂林古本在六氣客主的內容是後世偽作,已無疑義。
第5條言勝復何如。
全部抄錄至真要大論中六氣相勝奈何的問答,但未言及運氣的主要內容。
第6條言六氣與五運合論。
論中「假如太陽司天,而運當甲己,夫甲己土運也,太陽寒水也,土能克水,太陽不能正其位也」。如五常政大論所言,主運與主氣合論,太陽司天,甲己土運,為甲辰、甲戍年,是為敦阜之紀。在六元正紀大論所言是為太陽之政,甲戍、甲辰歲,上太陽水,中太宮土運,下太陰土,寒化六,溼化五。所舉之例,並不存在太陽正不正位的問題,令人有不知所云之慨。
第7條為一般論述,不釋。
結語
綜上所述可知,桂林古本傷寒雜病論六氣主客的內容絕非仲景所著的原文,若仲景著書當時取得與王冰相同的陰陽大論原本,並節錄其內容,也不會夾有宋朝時代的校注文句。依據運氣學說的內容,也不應產生厥陰生少陰,少陰生少陽等六氣相生的說法。此段文句多有不通不當之處,應予揚棄。由此類推,應對桂林古本的內容保持一定懷疑態度。對於桂林古本方藥運用,臨床上更應審慎小心,以免誤治。